父母成為孩子絆腳石（下）
廈門心理咨詢-德仁心心理咨詢：父母成為孩子絆腳石（下）
哈里斯非常反對將一切不快、坎坷或感情缺陷都歸咎于“原生家庭”的流行做法——既然父母沒有能力塑造孩子的社會人格，那么即使他們在家庭內(nèi)部受到種種不公、忽視甚至虐待，都不能歸咎于“父母的錯”，極端的例子是《美國醫(yī)學會雜志》曾認為一位殺人犯之所以犯罪，是因為他母親在懷孕時讀了太多的懸疑小說！這種思維仍然存在今日大量對兇殺案的報道中，媒體與公眾總希望從殺人犯的經(jīng)歷中尋到草蛇灰線的端倪，“家庭無溫暖”“父母不和或早年離異”是最佳的答案。甚至有人從白銀連環(huán)殺手嫌犯“不打孩子”這一點，懷疑警方抓錯了，又有人根據(jù)嫌犯長子面對媒體的冷靜應(yīng)答，推論出“家庭無溫暖”。讓人非常同意哈里斯說的“教養(yǎng)假設(shè)的影響無孔不入，治療師和病人都生活在認為‘父母有能力將孩子變成快樂、成功的人，也能把他們的生活變得一團糟’的文化中”。經(jīng)過十年的修訂，《教養(yǎng)的迷思》說得夠全面了，還有什么縫隙可以讓我們射出反駁之箭嗎？有。哈里斯縱論了多種文化，但她切中肯綮的仍然主要是美國白人文化。她在書中將父母分為“太嚴型”“太松型”與“正好型”。按照她的描述，亞裔美國人最喜歡采用“太嚴型”的教育方式，這不是因為亞裔孩子最麻煩，而是亞洲文化認同這種教育方式。與白人社會主流觀點追捧“正好型”相反，“亞裔美國孩子在許多方面都是最能干的、最成功的”。且不說亞裔美國人選擇的太嚴型教育方式利弊何在，如果哈里斯來中國社會做一下研究，或許她會發(fā)現(xiàn)她的“類化說”正在經(jīng)受著挑戰(zhàn)。這里一部分家長為了“快樂教育”與學校爭執(zhí)不休，一部分家長把孩子送去電擊治網(wǎng)癮；一部分家長堅信“好媽媽勝過好老師”，一部分家長把補習班填滿孩子每一天；一部分家長無論孩子多么調(diào)皮連重話都不會說一句，一部分家長一感到?jīng)]面子就往孩子往死里打……儂告訴阿拉這是同一個“中國文化”衍生出的教育方式？
縱然哈里斯已經(jīng)無比銳利地刺破了父母的自大感（同時也可能轉(zhuǎn)化成負罪感），但我依照自己的觀察，仍然覺得《教養(yǎng)的迷思》于父母與子女之間關(guān)系的復(fù)雜與曖昧，描述得還不足夠。人們總說父母是無私的，或應(yīng)該是無私的。其實子秀開啟的炫耀功能、掌控他人命運的滿足感、子女養(yǎng)成的成就感，乃至“光宗耀祖”的傳統(tǒng)觀念，哪一樣不屬于演化給的胡蘿卜？父母通過獲得這些快樂，平衡撫養(yǎng)子女付出的辛勞，又有什么羞于啟齒呢？可是一旦父母濫用身份與權(quán)力，將子女當成自己的私有財產(chǎn)，予取予求，又會制造怎樣的壓迫與傷害？從子女一方來說，成長過程也就是不斷索取利益同時反抗支配的過程。人們要求孩子“懂事”，這跟要求父母“無私”是一個道理。前一段時間有篇文章叫《懂事的孩子讓人心疼》，其實“心疼”就是一種補償，父母與社會給予的正面評價與獎賞，是激勵孩子“懂事”的動力。既然“懂事”與“好評”是一種交換關(guān)系，那么其中必然也有一個平衡點。獎賞過多過濫，會助長孩子的自戀情緒；過于吝惜鼓勵，以敲打為主，又會降低孩子的自尊（哈里斯說，不是自尊導(dǎo)致成功，而是成功帶來自尊）。在這最亂的時候，學校這個龐然大物又摻和了進來。以前總拿園丁比擬教師，園丁是什么？小王子只種了一棵玫瑰，殺手萊昂只抱著一盆植物，而園丁要面對萬紫千紅。學校從本質(zhì)上講，就是未成年人的規(guī)?；B(yǎng)殖場。它沒有能力承諾家庭式的精細培養(yǎng)，但它正是從家庭到社會的一條擺渡船。要求高的家長當然不可能滿意，但不滿意又如何？是操場而不是家庭養(yǎng)成了孩子的社會人格——這才是學校的本相，教授知識只是其功能之一。父母、孩子、學校，這就是一出三國演義。多數(shù)情況下，父母與學校聯(lián)手打壓學生，但父母與孩子聯(lián)合起來對抗學校的體制壓迫也不鮮聞（讀經(jīng)班、華德福什么的都是極端表現(xiàn)）。當然，學校挾孩子以令家長，更是輕而易舉。這場列王的紛爭，戰(zhàn)火延綿相愛相殺至少十余年，最后的贏家又是哪個？照我的想法，如果孩子能順利地被學校與社會接納，在同齡人群體里獲得尊重與友誼，那就算成功了一半；如果孩子經(jīng)歷了社會化過程，回到父母面前，仍然能用同齡群體中的行為方式輕松應(yīng)對原生家庭，我覺得就該算皆大歡喜，國泰民安。問題是，以上兩個目標，父母能起到的作用究竟有多大？我還是不敢相信一切斬釘截鐵的結(jié)論，倒是認同“治大國如烹小鮮”的戒懼心態(tài)。小家如大國，火候分寸都很關(guān)鍵，孩子的成長過程中，各種因素也超級復(fù)雜，謀事在人，成事在天。依我看，與其在家里普及《弟子規(guī)》，或在壁上掛“難得糊涂”，還不如細細回味成都武侯祠趙藩的聯(lián)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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